原标题：【古礼漫谈】说“束帛之礼”及其文化内涵
说“束帛之礼”及其文化内涵
古代将丝麻棉织物统称为“布帛”，麻织的总称为“布”，丝织的总称为“帛”。在古代，平常百姓穿的都是大麻布，因此“布衣”又代指庶人。而帛是有一定身份地位的人才能够拥有的，并非寻常百姓可以承受得起。《史记·儒林列传》“于是天子使使束帛加璧，安车驷马迎申公”，汉武帝派使臣携带束帛和玉璧，驾着驷马安车去迎请申培，申公年高德劭，武帝以束帛加璧迎请他，可见束帛是很贵重的礼物。
用来计算布帛的量词通常有：丈、端、两、匹、束。二丈为一端，两端称为一两，也叫一匹，十端为一束，帛十端就称之为“束帛”。汉代的一丈大概相当于今天两米左右，那么一端就是四米，以此类推，束帛在今天大约就是四十米左右的丝绸。参考今天丝绸的市场价格，束帛确实是十分贵重的礼。区别于上述一般布帛，正规礼仪所用的“制币”长一丈八尺，幅广二尺四寸。《周礼·春官·大宗伯》有“孤执皮帛”， 唐代贾公彦对该句的解释中谈及束帛的折叠方式，即从两头分别卷至中间（如图）。了解了布帛、束帛以及束帛的折叠方式，那么束帛作为较为贵重的馈赠之礼，通常在哪些场合下使用呢？
束帛折叠方式示意图
束帛是古代聘问的礼物，也用作冠礼、婚礼、丧礼或朋友间相互馈赠的礼品。
天子与诸侯之间的聘问礼节尚未有文献详细记录，《仪礼·聘礼》记载了诸侯派卿大夫作为使者相互聘问的仪节，束帛作为聘问礼物之一，在聘礼中有诸侯之用和卿大夫之用的区别：
一
诸侯之用
侯伯派遣使者到他国聘问时，出发前一天黄昏，行受币之礼，随行者将玉、帛、皮、马等聘礼所用礼物装载在车上，并留宿看守于朝。使者到达受聘国近郊时，国君会派卿带着束帛前往慰劳使者。聘享是聘礼的核心部分，“束帛加璧”作为享礼，束帛之上又加玉璧，即便是在生产力高度发达的今天，仍然价值不菲。使者完成外交仪节后返程，在此之前，国君会派卿将聘礼中送给自己的圭和送给夫人的璋如数交还给使者，并请他转交他的国君。此外，主君为报答来聘国君，托使者向聘君转赠一束纺，又用玉璧、束帛和四张虎豹皮作为聘君享礼的还报。国君夫人会派下大夫向使者回赠笾、豆和酒。使者回到本国后，本国国君还会向使者和一众随行人员一一赐以币帛，以表示慰问。
二
卿大夫之用
出发之前，宾穿朝服到祢庙行释币之礼，“释币制玄纁束”，一丈八尺为一端的帛叫做“制”，主人行再拜礼之后，祝把黑色和浅绛色的束帛放在几旁席上，祝拿帛再和主人一同出室，下堂并把帛卷好，放入笲中，然后埋在堂下西阶的东边。最后主人和祝另外拿帛放置在庙门外行神位前，用来告祭祖先神灵，至此，主人前往接受国君所授出使的使命，释币礼毕。使者出使途经其他国家时，束帛又作为礼物赠予所经国家，请求该国借道引路。使者在受聘国完成聘礼仪节后，不仅受聘国国君会向使者还礼，该国大夫也会赠予使者束帛等礼物。最后，使者回到自己家中，在大门旁用束帛行告庙之礼，以祭门神和祖先神灵。
朝聘是春秋时期诸侯之间的重要外交活动形式之一，通过读礼书我们知道，出聘国所用的礼币数目之多令人咋舌，除圭璧玉器、数十张兽皮以及三四十匹马之外，还需束帛近两百匹。《左传·庄公二十二年》“庭实旅百，奉之以玉帛，天地之美具焉”，可见用币之多。礼币不仅数量多，而且非常精美和昂贵。聘国君的圭，享国君的璧，聘国君夫人的璋，享国君夫人的琮，这些玉器是较之束帛更为重要且珍贵的礼物，途中都要经过数次的查验和擦拭，珍视程度可想而知。作为享礼的“束帛加璧”，《礼记·郊特牲》有“束帛加璧，往德也”，孔颖达进一步解释道“玉以表德，今将玉加于束帛或锦绣黼黻之上，是以表往归于德故也。谓主君有德而往归之”。孔子曾说“君子比德於玉”，玉所具有的品质正是君子所追求的修身目标。《仪礼·觐礼》“觐礼。至于郊，王使人皮弁用璧劳”，郑玄认为，之所以“璧无束帛者”，“天子之玉尊也”，孔颖达进而解释道“此对诸侯玉卑”“以致享皆有束帛配之，诸侯玉卑故也”，认为“束帛加璧”是诸侯臣所执，天子之璧不加束帛，是以尊之。
束帛除了作为朝聘礼物之外，据《士冠礼》记载，“主人酬宾，束帛、俪皮”，主人向宾行一献之礼之后，主人给宾赠送一束帛和两张鹿皮，以厚礼表示酬谢，这里所用的束帛同样是每端一丈八尺。冠礼是古代男子的成人礼，标志着男子到二十岁身心成熟，可以承担起家庭乃至社会的责任，因此古人十分看重这项礼节。
古代婚礼纳征时所送聘礼，也包括束帛。与前文讲到的聘礼所用长一丈八尺、幅宽二尺四寸的帛不同，《士昏礼》所用“玄纁束帛”以二丈为一端，帛幅宽二尺二寸。《仪礼·士昏礼》：“纳征，玄纁束帛，俪皮，如纳吉礼。”纳征相当于我们今天的订婚，纳吉之后男方要向女方家送聘礼，纳征所送的聘礼就是黑色和浅绛色（红色）的束帛，此外还有两张鹿皮，所送的束帛和鹿皮都是已经加工过的，可以直接用来制作衣物。玄纁束帛和俪皮是贵族阶层送的聘礼，在古代，鹿皮珍贵并且不易获得，束帛和鹿皮都是十分贵重的礼物，所送的数量一般都取双数，寓意吉祥如意。
除以上几种场合外，束帛在丧礼中也有使用。礼书中有关于君和亲友向丧家襚、赗、赙相关礼制的记载，但历来也不乏有人以治丧为名索取财物。《仪礼·既夕礼》“公赗玄纁束，马两”，公命使者给丧家赠送助主人送葬之物，包括玄纁二色的束帛以及两匹马。《礼记·檀弓》篇记载，伯高死于卫，孔子在鲁国得到消息后，派使者去送丧赙，使者还没有到达，孔子的学生冉有已经假借孔子的名义以束帛和四匹马前去吊唁。孔子知道后很不高兴，说“异哉，徒使我不诚于伯高”。冉求的做法，确实是越俎代庖，僭越了礼节。人与人之间亲疏远近不同，产生的感情自然也有深浅厚薄的差异，其所对应的行为举止、礼节规范也是有区分的。礼就是要我们节制情感、规范行为，行为举止符合礼的规定，待人处事要掌握好分寸。
“礼尚往来”，古代礼仪讲求平衡和对等，所行之“礼”也要符合身份地位。根据《士相见礼》中的记载，古人执挚相见，受挚的一方第二天又将礼物悉数奉还，不然就会有贪财图利之嫌，君子以德相交而非以利相交。《论语》中有：“礼云礼云，玉帛云乎哉？”礼的意义难道只在于玉帛这些礼品吗？当然不是。孔子提倡礼重在其根本，而非形式。礼仪是礼义的表现形式，无论送布帛还是送玉器，所表达的情感是一致的。关于送玉，通过阅读礼书中对于聘礼的记载我们知道，出聘使者在国君面前秉受圭璋是十分郑重的，行聘享礼也十分隆重。用玉器等作为聘礼的礼物，可见聘君对聘礼的重视。国君受玉完毕后，被聘问国家的国君还要派卿到使者处行“还玉”之礼。丰厚的礼物和隆重的仪节体现了礼的规格和庄重，聘礼之后受聘国的国君如数归还，这就体现了古代重礼轻财之意。所以，我们应该透过束帛之礼看到礼的人文趋向，“礼因情制”。《礼记》中有言“礼者，因人之人情为之节文”，可见礼更加重视的是人与人之间的温情，古代相互赠送礼物更加看重“礼”的象征意义，而非外在形式和经济价值。
微刊主编：子璋
文字编辑：云住、越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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